白梗荒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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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梗荒原
筱春寒看了看花房裏開得正盛的玫瑰花，道：“這些玫瑰開得真好，夫人你一定是精心照料著它們的吧？”
亞當斯夫人看著面前的玫瑰花叢，臉上露出幾分溫柔的神色來：“是啊，我女兒最愛玫瑰花了。這個花房，就是為了她而建造的。她喜歡的玫瑰花，我自然要精心照料著。”
她伸出蔥白纖細的手，輕輕撫摸著玫瑰的花瓣，就像是在撫摸女兒的頭發一樣，臉上的表情十分柔和安詳：“看到它們，我覺得，就像是看到了傑西卡一樣……就好像，她從來沒有離開過……”
“我還記得，每天清晨，傑西卡起身之後的第一件事，就是來照看她的玫瑰花。她穿著白色的晨縷，金燦燦的長發映著陽光，站在花叢裏，美得就像是天使一樣。她總是歡快的笑著，對我說道，媽媽你快來看，我的花兒是不是比起昨天來，又更加美麗了……”
筱春寒站在一旁靜靜的聽著，亞當斯夫人估計是好久沒有跟人傾訴了，回憶了很多有關傑西卡的事情。等到她的話告一段落了，筱春寒才開口問道：“夫人，我想問問，傑西卡的事情，到底是怎麽回事？亞當斯先生說，愛德華殺害了傑西卡。但是愛德華先生又說，傑西卡只是出遠門了。所以，到底他們誰說的是真的？”
聞言，亞當斯夫人的眼神變得恍惚起來，苦笑道：“我也不知道，他們誰說的才是真話……”
筱春寒不解：“怎麽會不知道？你是傑西卡的母親，不會有人比你更了解她的事。”
亞當斯夫人默然了一下，然後說道：“想必你也知道了一些有關於我們兩家的事情，我們兩家祖上，是結了仇的。哪怕是後來傑西卡執意嫁了過去，我們兩家依舊沒有什麽來往。可能是顧忌到這一點吧，出嫁之後，傑西卡就不怎麽回家了。所以，我對她的事情，其實，後來也不怎麽了解了……”
她嘆息了一聲，接著說道：“她無緣無故的就消失了蹤跡，至今已經快十年了。我追問過愛德華那孩子，他告訴我，傑西卡只是出遠門了，一定會回來的。我也願意相信他，說的是真話。但是，我的丈夫，卻固執的認為，傑西卡已經不在了，是愛德華殺害了她。——我也不知道，到底該相信誰了……”
她的眼淚滴落下來，連忙掏出一根白色絲緞的手帕擦去了淚痕，哽噎著說道：“作為一個母親，我自然是願意相信愛德華的話，相信我的女兒還活著。但是，我的丈夫，也沒有道理，會無故的覺得自己的女兒已經不在人世……一想起這件事，我的心裏，就像是刀子在割一樣……”
自己的話惹得對方哭泣起來，筱春寒心裏很是過意不去：“對不起夫人，惹你傷心了，都是我的不是。”
亞當斯夫人搖搖頭，道：“這些事情埋在我心裏，有個人跟我說說，心裏倒是好受了一些。”她低頭看向玫瑰花叢，又道：“說起來，這些玫瑰花，本來就只是普通的玫瑰。但是漸漸的，它們變得像是愛德華培育出來的那些玫瑰一樣，四季不敗。我想，是不是，是因為傑西卡的緣故呢？可是孩子啊，你怎麽不到媽媽夢裏來呢？媽媽好想你，真的好想你……”
雖然亞當斯夫人嘴上說不知道該相信女婿還是相信丈夫，但是從她的話語裏不難聽出，其實，她潛意識裏認為，傑西卡已經死去了。
告別了亞當斯夫人後，筱春寒走出莊園，心裏有些沈甸甸的。這位母親深切的悲傷，還是有些感染到了她。
荒原上的風還是那樣凜冽的吹著，一波接一波青白色的草浪，好像一直延伸到了天際。
這片荒原上，到底埋藏了多少秘密？
回到愛德華的莊園的時候，已經日頭西斜了。她在路上啃了兩個面包，此時倒也不覺得餓。
走到灌木迷宮入口處，筱春寒看到莎莉坐在石凳上，埋頭正在刺繡。潔白的繡布上，一朵嫣紅的玫瑰花苞，已經有了雛形。
“繡得真好看——”筱春寒在莎莉身邊坐下，開口說道。
莎莉擡起頭露出一個笑臉：“筱小姐你回來了？走得遠嗎？”
筱春寒道：“走得很遠，一直走到了亞當斯莊園那邊。”
“哦？亞當斯先生沒有兇你嗎？亞當斯夫人倒是個很溫柔的人，很好接近的。”莎莉說道。
“亞當斯先生剛開始的時候有點兇，後來就好了。亞當斯夫人確實很好很溫柔，我跟她說了好一會兒話呢。”
“你們都說了些什麽？”
“有關於她的女兒傑西卡的事……”筱春寒看向繼續刺繡的莎莉，說道：“說起這件事，莎莉，你之前不是說，後來，愛德華先生與傑西卡相處的時候有點不對勁，到底是什麽地方不對勁？”
莎莉停下刺繡的動作，將針別在花朵上，抿了抿嘴唇，露出為難的表情來：“這……這是主人的是非，我作為仆人，真的不該說。”
筱春寒露出一點哀求的神情來，道：“求求你告訴我好嗎？我真的很想知道……”
莎莉看了看筱春寒，又看了看周圍，低聲說道：“好吧，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，說一說，其實也沒有什麽要緊的。我告訴你，你可不要出去亂說……”
莎莉瞧著是個很喜歡八卦的性子，要不然，也不至於之前筱春寒都沒有怎麽問，她就自己說了那麽多事了。
“我起先不是說了？先生和夫人剛開始結婚的時候，日子過得甜如蜜，那叫一個蜜裏調油，一刻也分不開似的。但是後來，漸漸的，先生就不那麽高興了。我看見他，常常用一種非常憂傷的眼神看著夫人，一看就是老半天。也不知道，他到底在悲傷什麽……到了後來，他更加過分。不允許夫人出門去，就連回娘家也不準。為了這件事，夫人和先生吵了好幾次，他卻還是那麽固執。到了最後，夫人實在沒有辦法，只好依了他。但是這還沒完，突然有一天，先生叫人來將家裏的窗簾都換了，換成了一點光線都照不進來的那種。哪怕是大白天，都拉上窗簾。要是那個仆人不小心打開了窗簾，他就會發好大的火，可嚇人了……”
莎莉的話說到這裏，戛然而止。筱春寒擡頭一看，卻是愛德華走了過來，冷冷的看著她們，問道：“你們在說些什麽？”
莎莉臉色發白，站起身來，道：“沒，沒說什麽，主人，我去廚房裏忙了……”說著她便邁步走開，將筱春寒一個人丟在了原地。
筱春寒站起身來，不安的搓了搓手：“愛德華先生……”
愛德華冷冷的看著她，道：“你對我的家事很感興趣？”
筱春寒道：“只是……好奇而已。難道，愛德華先生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嗎？”挑釁般的，她問了一句。聽了莎莉的話，她覺得，愛德華肯定是有問題的。也許，真的是他殺了傑西卡？
愛德華的臉色愈發白了，冷道：“筱小姐還不準備離開嗎？”他下逐客令了。
筱春寒怎麽可能離開？索性說道：“一說起這件事，愛德華先生你的反應就這麽大。莫非，真的做了什麽壞事嗎？”
愛德華沒有回答她的問話，只是冷冰冰的說道：“筱小姐，請你盡快離開。”說完，他便轉過身，朝著遠處走去。筱春寒站在他背後，大聲說道：“愛德華先生，是不是你殺害了傑西卡？”
愛德華驀然站住，背影僵直，雙手緊握，像是在強行忍住情緒的波動。半晌之後，他才轉過身來看向筱春寒，一字一句的說道：“我沒有殺害我的妻子。”
筱春寒接觸到他的眼睛之後，不由得楞住了。他的眼裏滿是悲傷懷念和深刻的孤寂，還有隱忍與憂愁。在這個瞬間，她突然明白了，他真的沒有傷害過傑西卡。
兩人靜默了一陣子之後，筱春寒心裏動了一下，不由得開口說道：“我今天去了亞當斯莊園。”
愛德華默然了一下，道：“亞當斯夫人，她還好嗎？”
“……她很悲傷。傑西卡離開之後，每個人都沒有能走出來。”筱春寒這樣說道。她其實真的拿不準傑西卡到底怎麽了，就含糊的用了一個“離開”來形容。
愛德華沈默了一會兒，走到筱春寒身邊，坐了下來。他拍了拍身邊的石凳，道：“筱小姐，你也坐吧。”
筱春寒也坐下，見到愛德華似乎有些想要傾訴的意思，就開口問道：“愛德華先生，我現在相信你沒有傷害過傑西卡了。但是，這到底，是怎麽一回事？”
愛德華看著面前的虛空，慢慢的說道：“最開始的時候，我跟傑西卡，過得非常幸福。每一天睜開眼睛，我都是微笑著的。看著身邊的人比陽光還要燦爛的金發，我的笑容溫柔而又甜蜜。就這樣，一天又一天，我原本以為，我們會一直這樣生活下去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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筱春寒看了看花房裏開得正盛的玫瑰花，道：“這些玫瑰開得真好，夫人你一定是精心照料著它們的吧？”
亞當斯夫人看著面前的玫瑰花叢，臉上露出幾分溫柔的神色來：“是啊，我女兒最愛玫瑰花了。這個花房，就是為了她而建造的。她喜歡的玫瑰花，我自然要精心照料著。”
她伸出蔥白纖細的手，輕輕撫摸著玫瑰的花瓣，就像是在撫摸女兒的頭發一樣，臉上的表情十分柔和安詳：“看到它們，我覺得，就像是看到了傑西卡一樣……就好像，她從來沒有離開過……”
“我還記得，每天清晨，傑西卡起身之後的第一件事，就是來照看她的玫瑰花。她穿著白色的晨縷，金燦燦的長發映著陽光，站在花叢裏，美得就像是天使一樣。她總是歡快的笑著，對我說道，媽媽你快來看，我的花兒是不是比起昨天來，又更加美麗了……”
筱春寒站在一旁靜靜的聽著，亞當斯夫人估計是好久沒有跟人傾訴了，回憶了很多有關傑西卡的事情。等到她的話告一段落了，筱春寒才開口問道：“夫人，我想問問，傑西卡的事情，到底是怎麽回事？亞當斯先生說，愛德華殺害了傑西卡。但是愛德華先生又說，傑西卡只是出遠門了。所以，到底他們誰說的是真的？”
聞言，亞當斯夫人的眼神變得恍惚起來，苦笑道：“我也不知道，他們誰說的才是真話……”
筱春寒不解：“怎麽會不知道？你是傑西卡的母親，不會有人比你更了解她的事。”
亞當斯夫人默然了一下，然後說道：“想必你也知道了一些有關於我們兩家的事情，我們兩家祖上，是結了仇的。哪怕是後來傑西卡執意嫁了過去，我們兩家依舊沒有什麽來往。可能是顧忌到這一點吧，出嫁之後，傑西卡就不怎麽回家了。所以，我對她的事情，其實，後來也不怎麽了解了……”
她嘆息了一聲，接著說道：“她無緣無故的就消失了蹤跡，至今已經快十年了。我追問過愛德華那孩子，他告訴我，傑西卡只是出遠門了，一定會回來的。我也願意相信他，說的是真話。但是，我的丈夫，卻固執的認為，傑西卡已經不在了，是愛德華殺害了她。——我也不知道，到底該相信誰了……”
她的眼淚滴落下來，連忙掏出一根白色絲緞的手帕擦去了淚痕，哽噎著說道：“作為一個母親，我自然是願意相信愛德華的話，相信我的女兒還活著。但是，我的丈夫，也沒有道理，會無故的覺得自己的女兒已經不在人世……一想起這件事，我的心裏，就像是刀子在割一樣……”
自己的話惹得對方哭泣起來，筱春寒心裏很是過意不去：“對不起夫人，惹你傷心了，都是我的不是。”
亞當斯夫人搖搖頭，道：“這些事情埋在我心裏，有個人跟我說說，心裏倒是好受了一些。”她低頭看向玫瑰花叢，又道：“說起來，這些玫瑰花，本來就只是普通的玫瑰。但是漸漸的，它們變得像是愛德華培育出來的那些玫瑰一樣，四季不敗。我想，是不是，是因為傑西卡的緣故呢？可是孩子啊，你怎麽不到媽媽夢裏來呢？媽媽好想你，真的好想你……”
雖然亞當斯夫人嘴上說不知道該相信女婿還是相信丈夫，但是從她的話語裏不難聽出，其實，她潛意識裏認為，傑西卡已經死去了。
告別了亞當斯夫人後，筱春寒走出莊園，心裏有些沈甸甸的。這位母親深切的悲傷，還是有些感染到了她。
荒原上的風還是那樣凜冽的吹著，一波接一波青白色的草浪，好像一直延伸到了天際。
這片荒原上，到底埋藏了多少秘密？
回到愛德華的莊園的時候，已經日頭西斜了。她在路上啃了兩個面包，此時倒也不覺得餓。
走到灌木迷宮入口處，筱春寒看到莎莉坐在石凳上，埋頭正在刺繡。潔白的繡布上，一朵嫣紅的玫瑰花苞，已經有了雛形。
“繡得真好看——”筱春寒在莎莉身邊坐下，開口說道。
莎莉擡起頭露出一個笑臉：“筱小姐你回來了？走得遠嗎？”
筱春寒道：“走得很遠，一直走到了亞當斯莊園那邊。”
“哦？亞當斯先生沒有兇你嗎？亞當斯夫人倒是個很溫柔的人，很好接近的。”莎莉說道。
“亞當斯先生剛開始的時候有點兇，後來就好了。亞當斯夫人確實很好很溫柔，我跟她說了好一會兒話呢。”
“你們都說了些什麽？”
“有關於她的女兒傑西卡的事……”筱春寒看向繼續刺繡的莎莉，說道：“說起這件事，莎莉，你之前不是說，後來，愛德華先生與傑西卡相處的時候有點不對勁，到底是什麽地方不對勁？”
莎莉停下刺繡的動作，將針別在花朵上，抿了抿嘴唇，露出為難的表情來：“這……這是主人的是非，我作為仆人，真的不該說。”
筱春寒露出一點哀求的神情來，道：“求求你告訴我好嗎？我真的很想知道……”
莎莉看了看筱春寒，又看了看周圍，低聲說道：“好吧，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，說一說，其實也沒有什麽要緊的。我告訴你，你可不要出去亂說……”
莎莉瞧著是個很喜歡八卦的性子，要不然，也不至於之前筱春寒都沒有怎麽問，她就自己說了那麽多事了。
“我起先不是說了？先生和夫人剛開始結婚的時候，日子過得甜如蜜，那叫一個蜜裏調油，一刻也分不開似的。但是後來，漸漸的，先生就不那麽高興了。我看見他，常常用一種非常憂傷的眼神看著夫人，一看就是老半天。也不知道，他到底在悲傷什麽……到了後來，他更加過分。不允許夫人出門去，就連回娘家也不準。為了這件事，夫人和先生吵了好幾次，他卻還是那麽固執。到了最後，夫人實在沒有辦法，只好依了他。但是這還沒完，突然有一天，先生叫人來將家裏的窗簾都換了，換成了一點光線都照不進來的那種。哪怕是大白天，都拉上窗簾。要是那個仆人不小心打開了窗簾，他就會發好大的火，可嚇人了……”
莎莉的話說到這裏，戛然而止。筱春寒擡頭一看，卻是愛德華走了過來，冷冷的看著她們，問道：“你們在說些什麽？”
莎莉臉色發白，站起身來，道：“沒，沒說什麽，主人，我去廚房裏忙了……”說著她便邁步走開，將筱春寒一個人丟在了原地。
筱春寒站起身來，不安的搓了搓手：“愛德華先生……”
愛德華冷冷的看著她，道：“你對我的家事很感興趣？”
筱春寒道：“只是……好奇而已。難道，愛德華先生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嗎？”挑釁般的，她問了一句。聽了莎莉的話，她覺得，愛德華肯定是有問題的。也許，真的是他殺了傑西卡？
愛德華的臉色愈發白了，冷道：“筱小姐還不準備離開嗎？”他下逐客令了。
筱春寒怎麽可能離開？索性說道：“一說起這件事，愛德華先生你的反應就這麽大。莫非，真的做了什麽壞事嗎？”
愛德華沒有回答她的問話，只是冷冰冰的說道：“筱小姐，請你盡快離開。”說完，他便轉過身，朝著遠處走去。筱春寒站在他背後，大聲說道：“愛德華先生，是不是你殺害了傑西卡？”
愛德華驀然站住，背影僵直，雙手緊握，像是在強行忍住情緒的波動。半晌之後，他才轉過身來看向筱春寒，一字一句的說道：“我沒有殺害我的妻子。”
筱春寒接觸到他的眼睛之後，不由得楞住了。他的眼裏滿是悲傷懷念和深刻的孤寂，還有隱忍與憂愁。在這個瞬間，她突然明白了，他真的沒有傷害過傑西卡。
兩人靜默了一陣子之後，筱春寒心裏動了一下，不由得開口說道：“我今天去了亞當斯莊園。”
愛德華默然了一下，道：“亞當斯夫人，她還好嗎？”
“……她很悲傷。傑西卡離開之後，每個人都沒有能走出來。”筱春寒這樣說道。她其實真的拿不準傑西卡到底怎麽了，就含糊的用了一個“離開”來形容。
愛德華沈默了一會兒，走到筱春寒身邊，坐了下來。他拍了拍身邊的石凳，道：“筱小姐，你也坐吧。”
筱春寒也坐下，見到愛德華似乎有些想要傾訴的意思，就開口問道：“愛德華先生，我現在相信你沒有傷害過傑西卡了。但是，這到底，是怎麽一回事？”
愛德華看著面前的虛空，慢慢的說道：“最開始的時候，我跟傑西卡，過得非常幸福。每一天睜開眼睛，我都是微笑著的。看著身邊的人比陽光還要燦爛的金發，我的笑容溫柔而又甜蜜。就這樣，一天又一天，我原本以為，我們會一直這樣生活下去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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